親愛的妳:
在美國,還習慣嗎?
妳才去美國沒幾天,MSN上就傳來了訊息。
『阿嬤不讓我回家!』
我幾乎可以看見,妳那氣呼呼的臉,帶著哭喪的表情。
『妳不是才剛到嗎?怎麼了嗎?』
雖然這樣問著,但其實我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狀況。
只是,我沒想到,妳會這麼早就提出來。
從小,妳就是一個早熟堅強的孩子。
特殊的成長環境,讓妳很早就得學會獨立。
可是,即使獨立了,妳還是戀家。
因為,從小到大,妳幾乎沒有遠行過。
妳不曾借住別人家,也從沒有自己在外面住過。
雖然妳老說想脫離這個家,但我早知道,妳一定會想家。
『是學校不習慣,還是借住別人家不習慣?』
到不熟悉的國家,說著不熟悉的語言,肯定很難熬。
借住親戚的家,怎樣都不可能像家裡那樣自由。
『都不習慣‧‧‧我可以提早回台灣嗎?』
妳開始跟我抱怨種種的不適應,覺得浪費時間浪費金錢。
妳說,妳第一次發現,妳那麼愛台灣,那麼愛家人。
呵~傻孩子。
如果遊學二個月,能讓妳體驗到這些,也算值得。
但是,妳還是得試著去適應新環境,不可以逃避。
在未來的人生裡,妳還要不停地面對不同的挑戰。
妳必須學會,如何在陌生世界裡,也能泰然處之。
妳知道嗎?這就是勇氣。
我不可能永遠保護妳,也不可能永遠做妳的避風港。
在面臨考驗時,就算疲憊,就算害怕,也不能放棄。
只要不放棄,妳的人生,就充滿了精彩的可能性。
所以,此時的我,必須殘忍地拒絕妳的求援。
妳得學習在異地裡,如何一個人獨力生活。
馬上要上大學住外面的妳,這是很好的學前訓練。
『我剛上大學時,也很不適應台北,但我並沒有逃回彰化。』
呵~畢竟是歐巴桑了,不自主地就會說起當年勇。
即使已經久遠,我仍清楚記得,那時的情景。
父母載我上了台北,差點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中迷路。
找到了學校後,父親為我將行李搬進了宿舍。
然後,隨意在附近的小吃攤,點了三碗麵。
我滿心興奮地,開始想像著大學生活的模樣。
父親吃得滿頭大汗,母親卻連筷子也沒動。
而我,像是待飛的雛鳥,完全沒注意到母親異常的沉默。
這時,母親的淚,突然滴了下來,滴進了碗裡。
我嚇了一大跳,記憶中的母親樂天開朗,從沒看她哭過。
父親低聲地說,何必在小孩子面前哭呢?
母親的回答,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。
『我捨不得女兒一個人到這麼遠的地方‧‧‧』
妳知道嗎?
其實,想到妳即將離家唸大學,一個人在外租屋。
說真的,我也很捨不得。
感覺才沒多久以前,妳還牽著我的手,一起逛著動物園。
才一下子,妳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。
才一下子,妳已經要離開這個家,自己生活了。
時間,怎麼走得這麼快呢?
那個可愛貼心的小跟班,就要變成小女人了。
我還來不及好好擁抱妳,妳就已經長大了。
現在的我,終於明白了。
母親那顆滴進麵裡的眼淚,所隱藏的不捨。
雖然我不是妳的母親,但卻比任何人更像妳的母親。
沒有人比我更了解,妳隱含在叛逆裡的聰慧。
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,妳掩藏在倔強裡的感性。
多希望,妳能永遠陪在我身邊。
多希望,再牽著妳的手,再摸摸妳稚嫩的臉。
多希望,時間就停留在過去,而妳,永遠也不會離開。
但是,我又希望,總有一天妳會變得勇敢而堅強。
長大並不好玩,但沒有人能夠不長大。
我希望,長大後的妳,能夠擁有好多好多的幸福。
呵~父母都是這麼貪心的吧!
『妳把這趟當成深度旅遊,或許就好玩多了‧‧‧』
『嗯‧‧‧』
『阿嬤很擔心妳,所以妳要好好照顧自己‧‧‧』
『可是,阿嬤不讓我回家‧‧‧』
呵~傻孩子。
阿嬤的心情我了解,因為我也是一樣。
即使擔心,即使不捨,還是要把妳推出去。
就像學飛的雛鳥一樣。
不把妳推出去,妳永遠也學不會飛翔。
親愛的妳。
我的孩子。
飛吧!
PS真的想回家,就回來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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